转身遇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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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开始打工

陈岩第一天上班就差点被吓退。玻璃门上的指纹印多得能当画布,陈岩推门时差点被反弹的门撞到鼻子。

推门的瞬间,混杂着炸鸡油腥、廉价香水与啤酒发酵味的空气如浪潮般拍来,让他想起老家过年时杀鸡褪毛的铁桶。音响里播放的《Nobody》震得吧台玻璃杯嗡嗡作响,某个音节恰好与摇晃的桌腿同频——那下面垫着张被踩烂的彩票,数字早已模糊成一片灰影。

桌椅歪歪扭扭地摆放着,有些桌腿还用纸板垫着保持平衡。

“新来的?“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陈岩,“我是金姐,这里的老板。先去换衣服,然后跟老李学调酒。“

所谓的“韩国特饮“不过是各种色素和糖浆的混合物。陈岩笨拙地学着调配那些颜色艳丽的液体,手指经常被滚烫的玻璃杯烫出水泡。端着沉重的托盘在拥挤的桌椅间穿行时,他的运动鞋底总是黏着不知名的污渍。

但这一切辛苦在看到杨美珍时都变得不值一提。她穿着金姐要求的制服——一条过短的黑色包臀裙和紧身白衬衫,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陈岩常常看得入迷,以至于打翻饮料或者送错桌号。

“8号桌的客人又点了一打啤酒。“杨美珍经过他身边时小声说,嘴角带着狡黠的笑意,“我告诉他们今天是会员日,买一送一。“

陈岩点点头,心跳加速。他注意到杨美珍在这里如鱼得水,能轻松应对各种难缠的客人。有醉汉想摸她的手,她总能巧妙地避开;遇到挑剔的顾客,她几句话就能让对方眉开眼笑。这种游刃有余让陈岩既佩服又隐隐担忧。

店长金姐看着陆前的工位又一次空着,皱着眉头在考勤表上画了个鲜红的叉,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你们三个不是一起的吗,怎么就这小子三天两头翘班,是不是不想要工钱了?”

陈岩默默擦着咖啡机,不锈钢表面映出他紧抿的嘴角。

他知道陆前这个月的工资怕是连底薪都保不住了,但更在意的是待会又能名正言顺等杨美珍下班——自从发现陆前总提前溜走,这成了他每天最期待的仪式。毕竟再过二十分钟,又能名正言顺地等杨美珍一起下班,一起吃夜宵,一起回家。

夜深人静的街道上,杨美珍突然狠狠踢飞一个可乐罐。铝罐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哐当砸进五米外的垃圾桶。

“陆前那傻子昨天又翘班。“她声音里带着黏稠的失望,像化了一半的焦糖,“说好存钱带我去看苏打绿演唱会...“她低头碾着人行道裂缝里钻出的蒲公英,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结果在网吧和老板打赌DNF,票钱全输光了。“

陈岩的目光黏在她后脑勺那撮不听话的头发上,随着晚风轻轻摇晃,像株倔强的含羞草。他忽然嫉妒起杨美珍背包侧袋里那支草莓味唇膏,至少能每天触碰她柔软的嘴唇。

这个念头让他耳根发烫,急忙转开视线去看便利店亮着的灯箱。

关东煮的热气模糊了杨美珍的镜片。她咬着吸管在杯沿留下浅浅的牙印:“我妈说考上大学就给我交第一年学费...“热汤里的鱼豆腐突然变得难以下咽,“后面得自己赚。“陈岩盯着她发红的指节——那是整天洗杯子被消毒水泡的——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第二天他“碰巧“带了两人份的饭团,第三天......这些小心翼翼的付出像在玩真人版恋爱养成游戏,每完成一个任务,就能听见好感度+1的幻听。

这天陆前难得没早退。三个人挤在储物间吃员工餐时,他嬉皮笑脸问:“要是哥几个考到同一个城市...“话没说完就被杨美珍用抹布砸了脸。

陈岩低头扒饭,心里却偷偷描摹着三人背着行李站在大学校门前的画面——阳光一定比休闲吧打烊时的夕照还要明亮。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转眼就快来到了高考查分的时候,三个人之前还会偶尔开玩笑几句高考成绩怎么样、要去读哪个大学。

真的到了最后一天,杨美珍和陈岩变得有点沉默,好像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杨美珍机械地擦拭着咖啡机,手上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耳边传来咖啡豆研磨的声响,这原本是她最喜欢的声音,此刻却让她心烦意乱。

她想起上周陆前还在这里开玩笑说“大不了一起去蓝翔“,可现在连这样没心没肺的玩笑都说不出口了。

陈岩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整理餐巾纸,把每一张都折得棱角分明。他戴着耳机,但音乐早就停了。透过玻璃窗,他能看见外面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只是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陆前站在吧台后,手里握着不锈钢雪克杯,正用力地摇晃着。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又急促的哗啦声,在这过分安静的傍晚显得格外响亮。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试图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名为“高考查分”的沉重气息。

“嘿!看好了啊,陆氏特调,黄金比例!”他一边夸张地叫嚷着,一边将雪克杯高高举起,手腕猛地一翻,动作矫健得像在表演杂耍。粘稠的奶茶混合着珍珠,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稳稳落入杯中,一滴未洒。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沉默的杨美珍和陈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怎么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他心里嘀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悄然升起。

他熟练地挤上奶油,插上吸管,将杯子“啪”一声放在吧台上,推给等着的客人,脸上堆砌着比平时更灿烂、也更浮夸的笑容:“您的超级加倍快乐水!喝了保准忘了所有烦恼!”那笑容扯得他脸颊都有些僵硬,像一张戴久了的面具。他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一定很“陆前”——那个没心没肺,天塌下来当被盖的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