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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吵闹

八个月大的那个夏天,我成了一个爱笑的胖娃娃。

母亲后来常提起,说我那时见人就笑,这个可爱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据她说,我体重将近三十斤,是个结实的胖小子,从不生病,只是日夜颠倒的作息让初为人母的她颇为困扰。

有趣的是,正是照顾我这个夜猫子,让母亲在产后从160斤瘦到了120斤。带孩子果然是减肥的良方,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夏末时节,母亲给我断了奶。她说那两天夜里,我们母子俩哭作一团。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我竟把父亲的胸口当成了“替代品“,咬得他哇哇直叫,其他孩子应该都有过这样的“壮举“?

深秋来临,天气转凉时,一向健康的我突发高烧。母亲说断奶后我本比其他孩子更健壮,可那个秋天,我却患上了腮腺炎。当时民间称之为“猪头肥“,一般孩子敷些仙人掌就能痊愈。而我的情况却格外严重,腮腺不仅持续肿大,高烧不退,还开始化脓。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父母爆发了婚后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这背后是两种信仰的碰撞:母亲出身虔诚的基督教家庭,而父亲家世代信奉佛教。大伯从寺庙求来符水,让父亲偷偷喂我喝下。

母亲至今清晰记得那天的情景。

“下午我们就带阿克去市里医院,今晚先住旅馆,明早一开门就去挂号。“母亲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抱着哭闹的我。那时我只认母亲,连外婆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父亲突然端来一杯水:“儿子乖,喝点水。“可水刚下肚,我哭得更凶了,还不断往外吐。母亲抹去我嘴角的口水,赫然发现里面混着黄纸灰烬。

“你给他喝符水?“母亲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父亲毫不退让:“这是大哥特地去庙里求来的。“

“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离婚!“母亲抱着我夺门而出。

奶奶愣在原地,外婆虽不赞同父亲的做法,也只能催促:“快去把阿兰追回来啊!“但父亲始终没有追出来。后来是舅舅骑着摩托车,把我们接回了外婆家。

那一夜,母亲不敢合眼。我的高烧越来越严重,她突然想起邻村有位著名的祝医生,据说擅长治疗各种疑难杂症。

“祝医生,祝医生......“深夜里,母亲轻叩着那扇斑驳的木门,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怀中的我因高烧而不停呜咽。

祝医生是位虔诚的基督徒,常为贫苦百姓免费治病。昏暗的诊室里,老式钨丝灯泡投下昏黄的光,舅舅举着手电筒照着化脓的腮腺。

“孩子,别怕。“祝医生轻声安慰母亲,“我们一起祷告,然后切开排脓,塞些药,几天就能好。“虽已为人母,母亲依然感性如初——这个特质我也继承了下来。

祷告结束后,简陋的手术开始了。在那个科学尚未普及的年代,人们对神明仍怀有深深的敬畏(时至今日,我依然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烧红的手术刀轻轻划开肿胀处,脓液顿时涌出,足足接了半碗才止住。母亲说,祝医生分文未取。

奇迹般地,第二天我的高烧就退了。母亲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