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艰难筹路费,初尝生活艰辛
清晨,天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我便一头扎进了自家的小菜园。露水还在菜叶上打着转,沾湿了我的裤脚。月光与晨光交织的朦胧里,我蹲下身,指尖拂过每一片菜叶,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挑选着最新鲜、最嫩绿的蔬菜。每一片菜叶,我都小心翼翼地查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有瑕疵的地方。我知道,这些蔬菜是我筹路费的希望,必须要以最好的状态呈现在顾客面前。
菜园里的蟋蟀还在断断续续地吟唱,远处的山峦被薄雾笼罩,像是一幅未干的水墨画。我一边采摘,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今天的行情。记得上周,隔壁村的王婶说,城里的菜市场对新鲜小油菜的需求量很大,要是能多卖点小油菜,说不定离去渡慕大洞的路费又能近一步。想到这里,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指甲不小心被菜叶边缘划了一道小口,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泥土上,很快就被吸收了。
采摘完蔬菜,我熟练地将它们装进竹筐,竹篾的纹路在掌心硌出红痕。扁担压上肩头的瞬间,刺骨的疼痛顺着脊梁蔓延,我咬着牙直起腰,山路在脚下蜿蜒成灰褐色的绸带。露水未散的碎石子不时打滑,我攥紧扁担的手沁出冷汗,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地心引力较劲。山间的晨雾裹着寒意,却挡不住额角大颗滚落的汗珠,咸涩的汗水流进眼睛,蛰得生疼,我也只能拼命眨眼,继续赶路。
走到半山腰时,一阵山风突然呼啸而过,吹得路边的灌木丛沙沙作响。我下意识地抓紧扁担,生怕竹筐里的蔬菜被吹落。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同村的二柱子。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后座上绑着几个装满山货的麻袋。
“哟,这么早就去赶集啊!”二柱子停下车,气喘吁吁地说,“我正要去镇上送货,捎你一段?”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他车上满满的货物,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二柱子哥,我怕压坏了你的货。”
二柱子笑了笑:“说啥呢!你这几筐菜能占多大地方?上来吧,省得你走那么远的路,到了集市还能多卖点时间。”
盛情难却,我只好将竹筐小心地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自己则侧身坐在一旁。一路上,二柱子给我讲着镇上的新鲜事,什么新开了一家百货商店,什么电影院最近上映了一部好看的电影。听着这些,我心里却想着渡慕大洞,听说那里有能赚钱的工作,只要我能去,就能帮家里减轻负担。
很快,我们到了集市。我跳下自行车,向二柱子道谢后,便挑着菜筐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时的集市已经热闹非凡,各种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卖包子的蒸笼冒着热气,香味扑鼻;卖水果的小贩站在装满苹果、橘子的三轮车旁,大声喊着“又大又甜,不甜不要钱”。
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好不容易在角落寻得一块巴掌大的空地。蹲下身时,膝盖传来细微的脆响,我强忍着不适,将沾着泥土的菜叶一片片摆成整齐的扇形。
“新鲜的蔬菜,快来买啊!”我的声音在嘈杂的集市里显得单薄又突兀。起初,行人们只是匆匆瞥一眼,脚步都不曾放慢。我攥着衣角,看着邻摊卖豆腐的大叔被顾客围得水泄不通,心里泛起阵阵酸涩。就在我有些灰心的时候,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奶奶颤巍巍地走过来,浑浊的眼睛在菜叶上停留,我立刻迎上去,蹲下与她平视:“奶奶,您看这小油菜,叶子上还带着露水呢,炒着吃可香了。”我轻轻掀开最上面的菜叶,露出下面鲜嫩欲滴的菜心,“您买回去,保准全家都夸您会挑菜!”老奶奶被我逗笑,颤巍巍地掏出皱巴巴的零钱,那一刻,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然而,这样的温暖时刻只是少数。正午的日头毒辣,晒得人头晕目眩。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晃到摊位前,用脚踢了踢装菜的竹筐:“老板,这菜看着蔫巴巴的,便宜点呗。”我强压下心头的不悦,拿起一棵菠菜展示:“您看这叶子,绿得发亮,根部还带着泥土呢,绝对新鲜。”可他压根不听解释,一边挑挑拣拣,一边嘟囔着“现在菜农都坑人”。最后,我几乎是白送的价格卖给了他,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眶不禁发热。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又有几个中年妇女围了过来。她们七嘴八舌地评论着我的菜,有的说叶子不够大,有的说价格太贵。我耐心地一一解释,可她们还是不停地砍价。其中一位胖大婶甚至抓起一把菜,说:“你看这菜上还有虫眼呢,根本不值这个价!”我看着那片确实有虫眼的菜叶,心里委屈极了,那明明只是个别现象,而且我已经把大部分有瑕疵的都挑出去了。但为了能把菜卖出去,我只好又降了些价格。
更棘手的是与城管的周旋。那日午后,集市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有人压低声音喊了句“城管来了”,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炸开了锅。我手忙脚乱地收拾菜筐,慌乱中打翻了水桶,清水混着泥水在摊位前漫开。几个穿着制服的身影穿过人群走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为首的城管大哥面色冷峻,指着我的摊位:“这里不能摆摊,知道吗?”我攥着沾满泥的衣角,声音发颤:“大哥,我...我是想攒钱去渡慕大洞,家里等着用钱...”话未说完,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或许是我的狼狈模样触动了他,他沉默片刻,语气缓和下来:“这次警告一次,下次别来了。”我连连鞠躬,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发现双腿早已软得站不稳。
接下来的日子,为了筹够路费,我把能卖的东西都搜罗了出来。后山的红薯地成了我的新希望。天还没亮透,我就扛着锄头去挖红薯。泥土黏在锄头和红薯上,每挖一个都得费好大的劲。我把挖出来的红薯一个个仔细擦干净,挑出那些形状规整、表皮光滑的,用粗麻布袋子装好。到了集市,我找了个稍显眼的地方,把红薯堆成小山状。“快来买红薯啦!又甜又面,烤着吃、煮着吃都香!”我大声吆喝着。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走过来,蹲下身翻找:“你这红薯看着还行,多少钱一斤?”“大姐,我这都是自家种的,绝对新鲜,便宜卖,一块五一斤。”她皱着眉头说:“太贵了,别家才一块二。”我咬咬牙:“行,您要得多,就按一块二算。”最后她买了五斤,我攥着攥热乎的六块钱,心里想着又离路费近了一步。
老叶烟也是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爷爷生前种了些烟叶,我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把烟叶一片片理好,捆成小把。在集市上,我把烟叶摆在布上,旁边放着个小牌子,写着“手工老叶烟,劲足味香”。一位穿着中山装的老汉踱步过来,拿起一把烟叶闻了闻:“娃娃,这烟咋卖?”“大爷,一把五块钱,您要是多拿,我给您优惠。”老汉咂咂嘴:“贵了贵了,我去别家看看。”我赶忙拉住他:“大爷,您说个价,合适我就卖。”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三把烟叶卖了十二块钱,老汉满意地走了,我却累得口干舌燥。
临近端午,粽皮也成了抢手货。我跑到溪边,那里长着大片的粽叶。我小心翼翼地采摘,生怕弄破了叶子。把粽叶洗净晾干后,叠得整整齐齐带到集市。“新鲜的粽皮,包粽子正合适!”我的吆喝声吸引了不少人。一位包粽子的能手李婶过来,拿起粽叶仔细端详:“叶子倒是新鲜,就是这价格...”我笑着说:“李婶,您常来照顾生意,肯定给您便宜,五毛钱一把。”李婶摇摇头:“三毛吧,我要十把。”我心里盘算着,虽然价格低了点,但走量也能赚些,便答应了。看着李婶提着一大摞粽叶离开,我又开始期待下一位顾客。
辣椒红了的时候,我把自家种的辣椒摘下来,有红通通的尖椒,也有胖乎乎的菜椒。我把它们分装在小筐里,在集市上摆好。“新鲜辣椒,又辣又香!”我喊道。一个饭店的采购大叔走过来,抓起一把尖椒:“你这辣椒辣度够不够?”我自信地说:“大叔,您放心,辣得过瘾!您要多少?”大叔说:“先来二十斤,要是好下次还来。”我喜出望外,赶紧给他称好。称辣椒的时候,阳光晒得我满脸是汗,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麦收之后,麦秆也能卖钱。我把麦秆收集起来,扎成一束束。在集市上,我吆喝着:“结实的麦秆,编草帽、做扫帚都好用!”一个手艺人路过,看了看麦秆:“你这麦秆粗细均匀,多少钱一束?”“一块钱一束,您要得多可以便宜。”手艺人挑了十束,经过一番砍价,最终以八块钱成交。我把钱收好,想着这些不起眼的麦秆也能换来路费,干劲更足了。
山上的杜仲树和构树也成了我的“宝藏”。我小心地剥下杜仲皮和构皮,按照村里老人教的方法晾晒。拿到集市上,我向过往的行人介绍:“这杜仲皮补肝肾,构皮能造纸,都是好东西!”一位药材铺的伙计过来查看:“你这杜仲皮晒干了吗?”我连忙说:“晒得透透的,您放心。”经过一番检验,他买了一些杜仲皮。而构皮则被一个造纸作坊的老板看中,虽然价格不算高,但积少成多,也为我的路费添了一笔。
家里的大米,原本是留着自家吃的,但为了路费,我也忍痛拿出一部分来卖。我把大米装在干净的布袋里,摆在摊位上。“自家种的优质大米,煮出来又香又糯!”我大声喊道。一位大娘走过来,抓起一把米看了看:“这米看着还行,咋卖?”“大娘,两块钱一斤,您要是多买,我给您优惠。”大娘说:“便宜点吧,我买三十斤。”我咬了咬牙,最终以一块八一斤的价格卖给了她。看着大娘提着米离开,我心里有些不舍,但一想到能离渡慕大洞更近,又觉得值得。
夕阳西下时,我的嗓子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回到家,瘫坐在门槛上,看着掌心被扁担磨出的血泡,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数着那些零散的纸币,五毛、一块、五块...每一张都带着阳光的温度和汗水的咸涩。将钱仔细放进贴着“渡慕大洞”字样的铁盒时,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仿佛在为我的坚持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