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龙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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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仰望那轮弯月(3)

康定十景之三:雅加积雪。出康定南门或登上城中子耳坡等地,都可以看到那座叫“雅加埂”的雪山,这雪山之巅海拔在四千米以上,有雪终年不化,丽日蓝天下,遥望灿烂如银,如一架巨大画屏横卧在蓝空之下,真还是一景。而现在说这处景象时,还可以加上一句:翻过那山,便是海螺沟风景区了。

康定十景之四:四桥雪浪。旧时,康定城中就有了将军桥、上桥、中桥、下桥四座木桥横跨折多河,河中巨石比比相连,雨季,河水暴涨,水浪冲击巨石,腾起水花如雪,更兼声似雷吼。欣赏此景还需胆气,现在“四桥”虽然还在,因排掉巨石,水再大,已难见雪浪。

康定十景之五:双寺林云。康定人熟知的“南无寺”和“金刚寺”曾经深藏在一派白杨树林之中。两座寺院的四周参天白杨直抵云天,自有一派不凡的气象,树林竟如绿云把庙宇罩住。有人觉得“林云”有些拗口,有时直说“密林双寺”,却直白了点,少了意景。

康定十景之六:灌顶突泉。在榆林乡有称“老榆林”附近的河边,有温泉日夜从地底冒出,千年万年,温泉出口处水中的矿物质竟形成一座类似塔形的堆积物,而温泉仍在从下面涌出。水又顺“塔尖”流下,有文人在民国初年,书“灌顶”二字镌刻在附近巨石上。

康定十景之七:乐顶梵呗。康定跑马山上曾有寺院,虽后毁于火灾,寺院旧址上一直都有僧人修行,与之相对的子耳坡等地也有寺庙,每当有佛事活动时,佛号声声,鼓乐阵阵,仿佛从云天传入康定城中,这是一处即使是当年也要用心境来理解的景象。

康定十景之八:子耳樵歌。旧时康定人们要煮饭吃,离不开柴草。四周的山头便是樵夫们打柴的地方,每当背柴下山,放下背上的柴草稍事休息,康定人的天性,少不得要唱起山歌,这边山头唱罢那边山头和,歌声在康定城四周和街道上空回荡。这一景,至今也只剩下了想象。

康定十景之九:天都飞瀑。出东关,离康定城十来公里的日地,半山上有山泉从石崖上飞流直下。清朝末年,有文人在就近石崖上书“小天都”三个字刻于石壁上,这飞泉就叫做了小天都瀑布。只是,如今那道飞瀑一年年渐小,没有了“飞动”的气势。

康定十景之十:仙海澄波。在去二道桥的路上,雅拉河边,在现甘孜州儿童福利院的对面,有一处康定人称为“海子”的湖泊,现在已是萎缩得几乎就要干涸,当年却是信男善女们放生的“放生池”,同时也是当时人们春踏青、夏天耍坝子游乐的一个去处。

为了康定的这十处景,在清朝末年民国初年,到康定来的流官也好,路过这里的文人也罢,他们都为之写过好多诗赋。康定的名气随着这“十景”飞到了更远的地方,这“十景”也成为了康定文化积淀中的一个组成部份。

凭心而论,这所谓的“十景”,好几处“景”虽不说是完全臆造,但到底有点捕风捉影的嫌疑,或者说多少有些过头。因此,这“十景”的说法还在,有些景观的踪影却难得寻觅,不然,在今天大抓旅游业的叫嚷声里,“十景”可是很有炒作空间的,如果这样,今天也就可以少费些心思又去重新打造新的景观了。

但事情已经这样,除了遗憾,还能怎么样?

老陕街佚闻

“老陕街”有时又称为“陕西街”,记得成都也有这么一条街道,也是陕西人集中做生意的地方,“老陕”们真了得。还在清朝年代、民国时期,康定城的折多河以西,从“上桥”到“中桥”的一片平阔地上形成了一条商贸街。从康定城的面积、这条街在城中的位置来看,都称得上黄金地段。

由陕西人开办的大小商铺七十来家云集一处,加上别的商铺,“老陕街”极盛时有商铺百十余家,这条街道上车水马龙,生意兴隆。其中以德泰合、利盛公、昌义发、如义和、复兴隆、茂盛福、育德恒、永盛长、春发源等老陕巨商的商号最为有名。他们主要做的是黄金、珠宝玉器和名贵药材生意,事实上如德泰合等商号还一定程度上垄断了牛皮、羊毛等生意,他们也经营绸缎、布匹,如春发源商号;复兴隆、茂盛福等商号实际上控制了绝大部分名贵药材生意。

成都是他们重要的中转基地,也是他们建立分号、集中四川各地货物进而再转到康定的仓库所在地。除了在成都、雅安、乐山这些地方普设分号、仓库外,其分号遍布康南、康北的理塘、巴塘、甘孜、德格及昌都、木里、玉树等地,就是遥远的上海、香港、仰光、加尔各达也有他们的分号。他们的生意其实与欧美、日本都有往来。

关于康定的“老陕街”的传闻,多半都同生意有关,与金钱有关。

据曾在陕西人所经营德泰合商铺效力四十余年,担任过这家商铺“二柜”(相当于今天的副经理)的杨益三老先生于上个世纪80年代回忆,当时,德泰合销往日本、西欧的麝香分为“烧壳子”和“草鞋把”,这是两种外观不太一致,却都是顶好的麝香。“烧壳子”专销日本,“草鞋把”专销西欧。

德泰合商号发出的麝香制有专门的包装木盒,木盒上印有德泰合的“合”字印章。在上海、巴黎等地,日欧外商看到了有“合”字的包装,或看一看麝香的形状,从不去过问货物的真假,知道这是德泰合从打箭炉、康定运来的麝香,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从不讨价还价,可见,当年陕商的生意信誉不是一般。

这家“德泰合”商铺,在各地来的藏商口里有个绰号,叫做“叭尺充”,意思是这户商家做的是“肥如猪油的生意”,极盛时有资本白银18万两。一般的陕商都拥有的资金从一万到数万不等,当时陕西生意人中流传一句话,叫做“银上一万,无边无岸”,意思是有了万元资本,做生意就可以随心所欲。而当年在康定从事生活日用品买卖生意的坐商或小贩,则无须有如此强大、雄厚的资本,能勉强运转则能养家糊口,相应所获利润自然要微薄一些。

有一个流传在一些康定人口中的传说,据说一些老陕开的收购黄金商铺,每年的正月初一,就要在进门就能看到的高大柜台上铺上一张崭新的藏毯。每年的除夕夜,则把这张藏毯收来烧掉。因为,一年到头,收购黄金都在这张藏毯上进行,在验货的过程中,会有一些细小的沙金不小心会掉在藏毯内,一年下来,除夕烧掉已经发旧的藏毯,落进藏毯中的黄金就会现身。而这样得到的黄金并不计入商号的收入,而是从老板到普通伙计公平分配,人人都有一份。运气好的年份,一般伙计得到的这份收益竟会比一年所挣的工钱还要多。但是,如果这一年黄金生意不景气,烧了藏毯,也不能得到多少额外收益。

当年来到“老陕街”,不论走进任何一家老陕经营的商铺,都能听到带着浓重陕西腔味的藏话。老陕聪明,了解不会说藏话,连平时过日子都困难,更不要说还要做生意。于是,他们就刻苦地学习藏话。不知起于哪一户商户,他们把日常所用、做生意必须的藏话用汉字注音,老板学,学徒伙计更是必须学。至今,人们都还依稀记得其中的一些句子,如:“天叫朗,地叫撒,太阳尼玛月达瓦。狗是且,猪是叭,驴子果洛马叫打。酥油芒,盐巴查,吃饭就是洒马洒。”以汉话来注音的藏话,虽然距离正确发音有点远,但是就是这不准确的发音却解决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方便了生意。

而老陕们发明的这种学习藏语的方法,却对后人也产生了启示。上世纪50年代初期,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在康定知道了这种学藏语的方法,找来老陕后人,复制出当年老陕发明的《藏语会话》,印成册子,立即在部队中推行,的确也为部队了解社情,增进与藏族人民的友情发挥了作用。

飞机坝上无飞机

从现今的军分区所在地到兵站、再到烟草公司一带,是人们知道的“南郊”,而这片区域,除了有“大较场”的名称外,从民国二十五年(公元1936年)四月以后,康定人们又把这地方叫做“飞机坝”。

1935年4月,蒋介石派国民党中央陆军第十六军军长兼五十三师长李抱冰率五十三师“追剿”红军来到西康,红军北上走了,李抱冰却不走,其野心是挤走刘文辉的势力,取而代之,也当几天“西康王”。刘文辉当然知道他的用心,就用了各种办法一再催促李抱冰离开。

为了不离开,李抱冰想出个办法,这就是用他手下的一师人马在康定修建一个飞机场。李抱冰在向他的上级申诉时,先说康定地位重要,再说有了飞机场带给军事行动的好处,又提出修飞机场用他自己手下的部队就行,并不会给地方带来负担,理由多多。李抱冰的上级居然就批准了他的申请,同意以军代工在康定修一个飞机场。李抱冰到底找到了一个可以在康定呆下来的理由。

于是,1935年8月,康定飞机场开工建设。李抱冰在他手下的三个旅中各抽调三百人,将900来人组成四个施工队,实行轮换施工,由于是军事化管理,虽然完全依靠的是人力,工程进展还算十分迅速。

到了1936年4月,康定飞机场建成。李抱冰电请成都航空委员会前来测试,得出的结论却是这是个不能使用的飞机场。原因极为简单,机场四周,群山相拥,没有飞机起飞降落所需的空间。成都航空委员会派了三次飞机来,进行了三次空降物品的试验,却都没有敢降落飞机。但是成都航空委员会打圆场说,这里还是可以成为一处接收空降物质的场所,总算与飞机、机场有了点联系。几千人次日夜施工九个多月的飞机场成了康定人口里的笑话。

谁也没有想到,到了1936年5月的一天,却还真飞来一架飞机。原来是一架运送军需品的小型飞机去马尔康,不知何故,这架小飞机飞去马尔康途中,没办法接到指挥信号,盘旋多次找不到降落地,只得往成都返回,油快烧尽时,却又失了方向。幸好,指挥信号恢复,指挥的也找不出别的办法,便指挥飞机到康定那个可以用来接收空降物质的飞机坝去尝试降落。

眼看油就要耗尽,只得死马权当活马医,出于无奈的这架飞机只好在康定飞机坝冒险降落,降落倒是降落了,可是在降落触地过程中把飞机一些部件都损坏,这就意味着要想重飞得先修好飞机。于是,只好电告成都请派技师来修理。

在将近一个月的等候以后,成都的技师才乘“滑竿”赶到康定,经过几天修理,飞机能飞了。可修飞机的技师因为害怕,却不愿坐飞机返回成都,仍然乘“滑竿”回成都。

两个飞机驾驶员虽然害怕,却因职责所在,只能把飞机开回去。6月初的一天,两个飞机驾驶员再一次开始了他们的冒险。先用人力把飞机拖到跑道另一头的最远处,他们才发动了飞机,在康定飞机坝经过两次起飞,却都不能升空,好在第三次终于飞起来,写下了康定飞机坝唯一一次飞机停留的历史。

康定飞机坝迎来的第二架飞机,是在1950年3月9日那天。盘据在康定城中的国民党军队田中田残部,得到国民党所谓西昌行署主任贺国光的通知,说是要派飞机给他们运送来“给养”,据说是黄金白银,枪支弹药。

在飞机坝上用白布交叉,标出了一个醒目的大十字。下午3时许,一架小飞机从康定南面的山谷里摇摆而来,在康定飞机坝上空盘旋一阵,扔下两口木箱之后,朝来的方向飞走。后来听局内人说,那两口木箱里既没有黄金白银,更不是枪支弹药,而只是一些宣传品,要田中田部死守康定。

从此以后,康定南郊空有一个飞机坝的名称,再也没有见过飞机的影子。

还要多说一句,提出修建康定飞机坝的李抱冰到底被刘文辉赶走,李抱冰修了个不能使用的飞机坝,自然成为李抱冰必须离开康定的若干理由中的一条。不算军工费用,仅是用炸药就花了好几万大洋,这对于正在与日本人作战的国民政府来说,也是一条能够让一个军阀灰溜溜下台的好借口。

附:营官寨飞机场

康定县境内的另一处飞机场在距离康定县城140余华里的营官寨。

康定县志载:“民国29年(公元1940年),中国欧亚航天公司准备在成都、雅安、康定之间开办民航业务,动工修建营官寨飞机场。次年机场由国民党空军接管,重加修整,民国31年(公元1942年),成立空军第二十二站,作军用机场启用”。

当时的情况是,抗日战争进入了艰苦的年代,为了确保由同盟国空运给中国的各类物质安全,国民政府决定在西康境内建一处日军机不易到达的飞机场。西康省政府奉命立即在境内选地。营官飞机场从地理位置上看,日本军机的确难以飞抵,更重要的是营官飞机场已经具备了很好的基础,再加努力,就可较快投入使用,在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斗争很快发挥作用。

经过勘测,立即进行再建施工。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是要修通营官寨到康定城的长约70公里的公路。西康省政府在康定、泸定、九龙、丹巴、乾宁、道孚六县调集民工1200多名,机场、公路同时上马,日夜不停。因为修建这处飞机场是为了抗击日本侵略者,所以,所有参加施工的民工、技术员,无不慷慨激昂,劳动热情一直不衰。工程保质保量,从1941年10月开始,到1942年二月机场、公路的土石方工程全部完成。

到营官寨试飞的是美国人。第一架在营官寨降落的美国飞机,机长是美国空军上校,名叫柯克。飞机停下后,柯克竟从飞机上开出一辆小吉普车,沿着新修好的营官寨到康定的土石公路,带着他的伙伴,一直开到了康定城。当时是惊动了康定全城,人们都来看这个自己开着车到康定城的“高鼻子洋汉儿”。西康省政府为欢迎柯克,特地为他举办了一场川剧晚会,因为那时恰好川剧名角陈书舫正在康定的“乐卫剧院”献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