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附文《南山塔》下
到了高二,省里开展篮球联赛。全省各所高中,每班一队。先决出校第一,再是县第一,市第一,省第一。
不过联赛不是在我高二,是在高三,高二省里已经发出消息了。我高三那一年,要提前十五天开学,就为了这场联赛。
我班自然而然的是我带两人参赛。我班上会篮球的不多,打得好的也就我们三个,所以没有准备替补。老光头想我们为集体争光,于是给我们穿小鞋。他亲自掏钱买了个篮球,让我们傍晚留下练球。
老光头不会打球,但他知道很多球技。于是我们打球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给我们讲许多关于篮球的知识,技能,让我们自己琢磨,到高二学期结束时我们竟也会了几个高难度的球技。
我们打球的时候,陈芊芊又像初中的时候从球场边经过。我又像以前那样偷偷看她,然后像以前那样被篮球盖头。
有几次被砸了鼻子,把鼻血砸了出来。她就抱着书,看着狼狈的我笑。
当她驻足看我们打球时我就很起劲,不过他们两比我更起劲,连过我两个,还互相传球,钓我玩,我就羞愤的甩脸走人。
高二结束的第二天,我打了一天的球,午饭都没吃。从早上一直打到太阳下山,整个人都虚脱了。
因为那一天,是我生日。
我本以为陈芊芊不会送我生日礼物,虽然她以前有说过要送,但是这一天已经是暑假了。
但在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她。
她送给我一本《徐志摩诗集》和一罐糖果,她祝我生日快乐,我说谢谢。
她说她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后来我把那些糖纸全夹在她送我的那本书里。看了那些诗,我也在本子上写些很文艺又很矫情的诗,总觉得跟徐志摩的一样。不过我可不敢跟他一样明目张胆地写,我只敢偷偷的写。
在没人的时候,我就读它们。很多次读着读着,就把灵魂读丢了,失魂落魄地徘徊。
因为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我不敢表白。我突然发觉,我是个胆小而又无知的人。
暑假的日子近乎都是在球场和书店里度过的。
有时候在球场上会碰到其他队的,我们就一起拼一下午的球。等夕阳成了风景,就回家。吃饭洗漱后,就窝在书店里啃书。
书店里顾客多的时候,我就充当一下店员,帮忙整理一下书。那时候,店老板就会送我一本我常看的杂志,我也乐的收下。
好几次在店里看书,突然瞄到店外陈芊芊和她的闺蜜走过。我想叫住她,却欲言又止。因为我不知道把她叫住了,我该说些什么。
她也许也住在这,或者她常来这条街。
在暑假的花朵里,杨暮发现了我们在练球。也许他早就知道,因为再有半个月我们是要参赛的。
那一天,他带了两个人去,也带了篮球,要跟我们抢位置。
拼起球来才发现,杨暮就是个渣,根本不会打篮球,或者他会,只是故意违规。另外两个层次要高些,但在我们面前还是不够看。后来他们一起违规,我们索性也违。
再后来,球就打不下去了,他们就打人。不过他们依旧是被虐。
有时夕阳晚憩,我会来到镇后面的一个小山丘上。
我躺在柔软的青草上,看晚霞,想她,想象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然后走到一起,然后毕业,结婚,工作,一起偕老。
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我们真的可能吗?
暑假过后,就回到了学校。期待已久的联赛就开始了,我们一对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从淘汰赛打出复赛,打进校决赛。之后在老光头等一干秃头目瞪口呆下,打出县区赛,打进总决赛(省决赛)。作为省赛参与者的学校,我校可以有一百个人去看决赛,我班所有三十号人都可以去儿,而且都可以坐前面。
这几天,我们成了学校里的神话,成为了全校学生呐喊崇拜的偶像。我们拥有了所有人的敬仰。
可是,我们却输了。那时候对方超我们一分,还有最后半分钟。哥们把球传给我,我两步跑到三分线外,即将投篮。但是观众的热情太高涨了,而且人也太多了。努力站在前面的陈芊芊被挤倒在地,脚踝被踩了几脚。
我听到惊叫,别过头,看见无助的她。我用力把篮球一投,然后跑去扶她。她挣脱我的手,但她脚扭伤了,立刻又摔倒了。
我背起她,冲向校医那里。但校医临时有事回去了,我只好背着她去找诊所。
在路上,她硬要下来。她骂我,骂我千钧一发的时候离开了球场。
然后她就自己走了。我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想要流泪。
最后那一球没有进,在篮板上撞翻了。队友骂我重色轻友,老光头和校长、县长、市长挨个说我意气用事,说我假好人。
我们队成了省第二,让很多人遗憾,可是我自己不后悔。
那一整个学期,陈芊芊都没再理我。我送她生日礼物,她也没有收。那天晚上,我抱着那本书在房间里哭,哭的肝肠寸断。母亲问我怎么了,我没有说。
高中的最后一天的放学,我和队友急忙下了楼。
篮球场上打球的看见我们拿了球去,很自觉地走开了。可是我们并没有开始打球,而是站在球场上,等待。
他们来了,他们背着书包来了。他们出校就上巴士,赶来了。他们径直走到球场,潇洒的把书包丢在球场边上。他们都穿着打省赛时的球衣,我们把外套一脱,也穿着球衣。
操场上轰动了,不久整个学校都轰动了,所有人都知道了省第一和省第二约战了。操场上挤满了人,都一脸狂热的注视着我们。
我没有看到陈芊芊,她没有来。我们开始点球,开始比赛。那一场,我们都很用心的打,最后超对方两分获胜。
全场欢腾了,他们大喊着我们的名字,也喊着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从省里赶来和我们重赛,让人很感动。他们走的时候,领队说他们会坚持打篮球,希望打出省,打进国家队,打进NBA。我就说,他们遇着打不赢的,可以叫我们出山。
那一场比赛,我是打给陈芊芊看的,不过她没来。
回家的路上,我又看到了杨暮。不过他没有带人,他带了一些烧烤和啤酒。他说他佩服我,架打的那么好,球也打的那么好。他说他每天省吃俭用就为请人堵我,和我打架。他说当他和父母吵架后,和我打一架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最后走的时候,他抱了我一下,说,“我不追陈芊芊了。兄弟,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不知道。荷……要么早点表白,要么就放手算了。”
我想,高中毕业了,我是该表白了。
但是,我妈却出了车祸。那个出租车司机拿出了他所有的积蓄,给我妈治腿。虽然那些钱远远不够,但我妈硬要他留下一半。因为他看出司机也不容易,看出那个年龄段的司机肯定也有子女在上学。
我只能外出打工。妹妹也要去,我不让,要她好好念书。司机坚持要我上大学,我说大学可以晚两天再上,现在治我妈的腿要紧。可是,我却再也没有踏进大学校医,再也没有见到陈芊芊。
2010年六月二十三号,我外出打工。我没有很高的学历,没有一技之长。陌生的城市里我无亲无故。我跟着起伏的人流,慢慢的熬到现在。
当年的那个司机因车祸和我妈彼此建交。他们在去年结了婚,然后在县里开了一个小店,攒钱给两个正在读大学的妹妹寄点零花钱。我时常打钱回家,我妈和继父总说够了够了,然后叫我回去上大学。我说都这么长了,算了。
2016年5月24日下午。首尔的日光分外和煦。
我又一次带着惆怅已久的期待,却不是上学。
我知道她不会来,我参加同学聚会知道,她大学后去了美国。这万里之遥,她如何赶来。
我只能把那一把惆怅的爱情锁扣上,转身离开。
当他离开的一刹那,陈芊芊的身影在他背后显现。
陈芊芊站在南山公园里,仰头看着美轮美奂的南山塔,心伤。
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她是一个人来的。
林文朔,你在哪里?我在大学里找了四年,在入学名单里找了六年,你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你去了那里?那些年的承诺你都忘了吗?
林文朔,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可每次你给我关心后就是莫名的冷淡。面对我的衷心倾诉,你为何总保持沉默?你难道只想成为我的蓝颜吗?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她又想起毕业那一天,她就站在林文朔身后的人群里看他打球。他获胜的时候,她高兴地大喊林文朔,跟着全场大喊林文朔,他却只是淡淡的一撇。她只能落寞地转身,回家。
她想起省决赛那天,她抱着扭伤的脚,蹲在那条路的路口抽噎。
她记得常在林文朔所在的那条街上徘徊,就为了想见他,可他们一次也没有遇见。
还有高中上课,她偷看林文朔,看他的侧脸。还有他在班上第一次擒住杨暮,她躲在教室外,心慌情乱。还有她找了好久,才找到徐志摩的那本全是情诗的诗集给他。
可这一切,林文朔,都,不,知,道。
她在震撼人心的锁墙上扣上一把粉红的爱情锁,又一次落寞的转身离开。
一个小孩站在锁墙边兴奋地大喊:“妈妈,这两个锁上写着一样的名字!”
锁墙上,一把粉红色的锁上刻着:陈芊芊LOVE林文朔;它邻边的一把蓝色的锁上刻着:林文朔LOVE陈芊芊。
他们刻着一样的名字,他们却彼此错过。
林文朔的房间里,靠窗的桌上最显眼的地方有一本书,封面上写着“徐志摩诗集”。风吹来,翻开那本书。
无数糖纸像数不清的蝴蝶飞出窗外。他们在风里飞舞,诉说那年,一个叫林文朔、一个叫陈芊芊,他俩的遗憾。
(附文完)
PS:这俩天一直在为第五十三章解禁抓耳挠腮,实在没存稿了,拿四五年前写的凑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