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巴尔加斯·略萨的小说创作
概述
巴尔加斯·略萨是一位多产作家,1958年出版第一部短篇小说集《首领们》,1963年出版成名作《城市与狗》。由于《城市与狗》无情暴露了秘鲁军事独裁统治的罪恶,表达了作者对反动统治的憎恨和反抗精神,触痛了独裁当局的神经和烂疮,被学校当局在校园里付之一炬,作者也被宣布为秘鲁的敌人。但这部作品并没有被扼杀掉,反倒更受读者欢迎,并被译成20 多种外国文字,先后获得西班牙文学批评奖和委内瑞拉“罗慕洛·加列戈斯国际小说奖”。
《城市与狗》的成功极大地激励了巴尔加斯·略萨的创作热情。此后平均三四年就出版一部长篇小说,迄今已出版至少17部长篇小说,即《绿房子》(1966)、《酒吧长谈》(1969)、《潘塔莱翁上尉与劳军女郎》(1973)、《胡利娅姨妈与作家》(1977)、《世界末日之战》(1981)、《玛伊塔的故事》(1984)、《是谁杀了帕洛米诺·莫雷罗?》(1986)、《叙事人》(1987)、《安第斯山上的利图马》(1993)、《继母的赞扬》(1988)、《堂里戈维托的笔记本》(1997)、《公山羊的节日》(2000)、《天堂在另一个街角》(2003)、《一个坏女孩的恶作剧》(2006)、《凯尔特人之梦》(2010)和《谨慎的英雄》(2013)。
这些作品具有拉丁美洲小说传统中的许多倾向。比如《绿房子》和《世界末日之战》属于地域主义小说;《城市与狗》属于表现城市资产阶级的小说;《玛伊塔的故事》、《安第斯山上的利图马》和《公山羊的节日》属于政治介入和批评拉丁美洲社会的陋习的小说;《胡利娅姨妈与作家》属于自传类小说;《酒吧长谈》、《潘塔莱翁上尉与劳军女郎》和《公山羊的节日》属于反对军事独裁统治的小说;《继母的赞扬》和《堂里戈维托的笔记本》属于具有性爱描写倾向小说等。
巴尔加斯·略萨在小说结构形式上求新求变,不拘一格,追求艺术性,采用多层次、多角度的描写方法,多方面反映现实,被称为结构现实主义,这类小说又称为立体小说或全面体小说。为了写出这样的小说,巴尔加斯·略萨采用了许多手法,如人物对话的多种形式,故事情节的分割和组合,公文和文件的充分运用,电影和电视的表现技巧,绘画艺术中的透视法,时间和空间的多次转换,特别是“中国套盒术”、“连通管”等。由于采用新奇独特、诡谲多变的结构形式反映现实,被誉为结构现实主义大师。
由于文学创作上取得的杰出成就,巴尔加斯·略萨曾于1976年被选为国际笔会主席,在拉丁美洲和国际上获得众多文学奖与荣誉,包括西班牙塞万提斯文学奖(1994)、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文学奖(1986)和诺贝尔文学奖(2010)。
巴尔加斯·略萨有其明确的文学创作理念:他认为,“必须告诫那些排挤、迫害作家的社会:文学是一团火。文学意味着不妥协,意味着反抗。作家存在的理由就是要反抗,要唱反调,要批评。有必要向这种社会说明:没有中间道路可走……作家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不满现状的人。知足的人不可能写作;苟且偷安的人只能写胡言乱语。文学天才源于人对世界的不满,源于对周围的缺点、空虚和垃圾的直觉认识。文学是一种长期造反的形式,它不接受任何强制性的拘束外衣。任何让它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屈服的企图都注定要失败。文学可能被毁,但它永远不会妥协。……文学的作用是不停地创新和优化意识……作家的天职使得我们成为职业性的不满分子,成为对社会有意无意的捣乱分子,成为有道理的革命派,成为被占领土地上的起义者……一个作家无论被排斥还是被接受、被迫害还是被鼓励,只要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作家,就会不停地把并非总是令人愉悦的悲惨与苦难的场景摆到人们面前。”[1]他还认为,“文学作品是对社会现实不妥协的武器,是预言旧世界行将覆灭、新世界即将来临的先声”。“小说家应当像兀鹰啄食腐肉一样,抓住现实生活的丑恶现象予以揭露和抨击,以便加速旧世界的崩溃。”
在小说创作上,巴尔加斯·略萨深受欧美许多作家的影响:美国的多斯·帕索斯、威廉·福克纳、欧纳斯特·海明威、阿瑟·密勒、法国的维克多·雨果、居斯塔夫·福楼拜、马塞尔·普鲁斯特、让—保尔·萨特、阿尔贝·加缪,英国的弗吉尼亚·伍尔夫、托·斯·艾略特,爱尔兰的乔伊斯等,都是他崇敬的作家,谈到福克纳时,他掩饰不住对他崇拜之情:“那个时期,福克纳的作品让我感到眼花缭乱,我被他的小说技巧迷住了。他的作品,凡是能够弄到手的,我都用一种诊断的眼光去阅读,观察作者的视角如何转换,如何组织时间,叙述者的作用是否联贯,技巧上的不联贯或笨拙之处——例如形容词的修饰过多——是否破坏(妨碍)真实性。”他把福克纳说的“形式(文字和结构)会使题材变得崇高或贫乏”,萨特说的“话语是行动”,加缪和奥威尔说的“不讲道德的文学是冷酷的”,福楼拜说的“写作是一种生活方式”,都当作座右铭,在小说中加以实践。巴尔加斯·略萨的创作的丰富性令人想到巴尔扎克,其文学的著名程度几乎可以和维克多·雨果相比,其充分自由的批评态度几乎和保尔·萨特类似,其小说的全面性可以和列夫·托尔斯泰类比,其技巧的杰出运用使人联想起福楼拜,其人物常常生活在污秽而可怕的世界和失望的状态中让人想起陀斯妥耶夫斯基。
综观巴尔加斯·略萨的小说创作,无论前期还是后期的作品,都表现出鲜明的时代特征,体现了时代精神和政治观念的有机结合,带着对人类命运和前景的沉思,既代表了社会的良知也体现了一个知识分子对人类前途的思考,无疑他是一位富有责任感和同情心的作家。
巴尔加斯·略萨及其创作历来受到高度评价。秘鲁文学评论家何塞·路易斯·马丁说:“作为杰出的小说家,略萨是过去和当代秘鲁优秀作家的总结,他超过了前人,以独具风格的文体为秘鲁文学做出了贡献。”[2]美国作家到丽·阿拉纳认为,“在巴尔加斯·略萨的文学生涯中,最吸引人的部分恐怕还是他那深厚永久的人道精神。他友善乐施,对世界总是怀有好奇之心,对人类本性有孜孜不倦的求索之欲。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模范作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