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

杜甫

绝代有佳人，幽居1在空谷。

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2。

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

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

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3。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4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侍婢卖珠5回，牵萝6补茅屋。

摘花不插发，采柏7动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8。

【注释】

1 幽居：隐居。

2 依草木：住在山林中。

3 转烛：烛火随风转动，比喻世事变化无常。

4 旧人：佳人自称。

5 卖珠：因生活穷困而卖珠宝。

6 萝：藤类枝条。

7 采柏：采摘柏树叶。

8 修竹：长长的竹子。

【点评】

这首诗的主人公是一位战乱时惨遭抛弃的绝代佳人，通过佳人的自述，表现了战乱的残酷、世态炎凉，以及佳人高尚的情操。诗的开头是对这位佳人的引入，讲一位绝代佳人幽居在空谷中。接着，诗人以“自云”二字领起，用第一人称的写法，由这位佳人自己向我们诉说她的不幸遭遇。原来，这位佳人出身高门，却遭逢战乱，兄弟都命丧战乱，甚至连他们的尸骨都无从收回安葬。紧接着，残酷无情的现实又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丈夫因为她家道中落而抛弃了她，另娶了一个容颜美丽的妻子。“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这四句是佳人对轻薄无情的丈夫的控诉，在一新一旧、一笑一哭中，佳人的遭遇更显凄惨，引人同情。不过，生活中的种种艰难依然不能让佳人向命运屈服。诗的最后提到的“柏”和“修竹”都是对佳人高尚情操的赞美，也可看作诗人的一种自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