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分兵
季广之踏进军帐的时候，大大小小几十个总兵和参将已经坐好等着他了。
“皇上的旨意就在这里，诸公都在边地跟蛮子打了半辈子交道，想怎么打，都说说。”季广之摊开那封御旨，脸色阴沉地坐在首座。
“...若说稳妥，还是得按原定的法子慢慢把城一座座收过去，最次也要复了小青河，大小青河和凌河三城占住周边，再加兵把守，那蛮子耗不过的。”季闻之小心翼翼地劝着。
“大哥，要不再上一道折子说明厉害...”
“这种话就不用再说了，若是能拖，我也不会召你们来了。”
秦卢看完了御旨，思索片刻后问道：“那两卫的大军，还有多久才到？”
“原先说是因为粮饷不齐，在关内停住闹了一阵子，现在应该是备粮运上来了，最迟后日就到。”
“那么算上那俩卫，此刻有多少可野战之兵了？”
季广之说道：“你们带来的一万边军，辽沈城的三万，那两卫说是五万，但我看能有三万就算不错了。连上辅兵民夫，倒也能号称十五万大军了。”
秦卢点了点头：“若是留一万辽沈卫守着凌河和辽沈，那还有六万能野战的兵。”
杨凌在宣府，接壤的蛮部最多，因此也更了解，他对着季广之抱拳道：“挨着草原的那两边蛮族离得远，还要看着自家牧场，能动的应该不多，此刻也哈鲁各部蛮军凑起来，能有四万，况且他背后还有大昭属国勾丽，此国虽弱，但他也哈鲁总得留几千人守着本部。”
“杨总兵说的是，但我方兵力虽优，可大部兵马进山根本铺展不开，粮草输送也是难题。”
季广之盯着山脉图，指出了三条路：“连上辅兵十来万人一下子进去肯定不便，况且首尾不能自顾，前面散了就整个溃了。要打还得是分兵，两卫兵最多，由闻之领着走大道，为中路军，秦总兵和杨总兵就带人从北侧先行出发，为左路军，我带着辽沈卫为右路军。骑哨子说此刻大小青河都是死城，那三路大军穿过去直逼宁河，寻蛮子主力。宁河前面有块儿平坦塬子，不大，但够十来万大军折腾了。”
帐内商量的声音顺着一缕罡气将震动递到几十步外一个征来的民夫耳朵里，他放下了手里正磨着的剃刀，皱着眉思考下步要如何进山脉。
“喂，剃头的！俺们伍胡子都有些长了，劳烦来修修！”一个伍长模样的老兵招呼了一声，李戮玄起身拿着剃刀走了过去。
他化作逃难的进了凌河城已经有阵子了，季广之召集民夫，他就混了进来，本来想随军探探情况然后就去山内，此刻偶然得知大军即将出征，他倒也有些犹豫起来。
“来来来，伺候军爷们舒服了，晌午你就同俺们一同用军上的饭，不用回民夫营吃了。”伍长张六五大步走到他身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家伙什，带着李戮玄往自家营帐去了。
出乎季广之预料的是，磨蹭了许久的河中卫和山东卫竟然在当晚就到了凌河城。看着河中卫总兵秦观铁和山东卫总兵林预危背后站着的监军太监，季广之忽然明白了。
朝廷里依旧有不少人都以为这次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子称帝，都把也哈鲁当软柿子，想来抢灭了伪帝这种大功。
也确实如此，当听到季广之说要以两卫为主走大道直逼宁河时，那两个监军太监就差两眼放光了。
送别几人回到军帐内，一个剃头匠正在给季闻之刮脸，季广之本来想呵斥，但看到胞弟脸上难得的放松神情，又回想起他最近总是紧绷着帮自己整备军内事务，也就默默坐下了。
“大哥！”季闻之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了静坐的大哥，猛的弹了起来，还是李戮玄收手快，不然剃刀已经刮花了他的脸。
“手下一个亲近伍长说这剃头匠手艺极好...整备了军务就想着放松片刻，怠慢了大哥，是兄弟的不是了。”
季广之笑了：“自从你从军后，很少没听你那么舒服的哼哼，看样子这民夫手艺确实不赖。那剃头的，若是不弃，便入了我帐下，按本镇亲卫给你饷钱，不比你云游四方卖剃头手艺强？”
“将军记得我？”李戮玄有些好奇。
“民夫营最容易进探子，本镇不敢松懈，每次征来新人时本镇都是亲自过目详册的，何况劳军剃头匠本来就少，记住个把人还是容易的。”
“将军治军果然严谨。”李戮玄躬身行礼：“小民是个粗野匠人，此次也是闻将军伐贼这才特来献上微薄手艺，军中规矩守上个把月还行，但若是耗着长日子，那野性子就要气着将军了。”
见他言语推脱，季广之也不纠缠，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也罢，我们有些军情商议，你先出去候上片刻，等唤你再来，给闻之刮完，本镇也试试你的手艺。”
“将军只管吩咐便是。”
“且慢。”季广之忽然叫住了正要出去的李戮玄。
“你们云游卖手艺的见识的江湖多且杂，本镇倒是有个事想要讨教，可曾听闻有能日行千里的高人？”
李戮玄愣住了，日行千里，超凡一境都有些勉强，怎么也得二境往上了，寻常玄门里都能混个长老甚至掌教之类的当当了，难道此地有超凡之人违监武司规矩？
他思索片刻，回道：“不瞒将军，平常只在话本说书里听过这等仙法，但之前小民云游时，也曾听村民说起偶见仙人争斗，瞬息之间就已消失不见，因此小民想有这种手段的，不是仙人，也得是仙人弟子之类的了。”
季广之笑了笑：“传言倒也不是无根之木，也罢，你先出去吧。”
等李戮玄走出帐外，季闻之才问：“大哥平日就不信什么牛鬼蛇神，怎么今日竟然和一个剃头匠说起这等仙法了？是之前那天使的事，让大哥改了看法？”
“倒也不是不信，父亲请来教我们拳脚的先生不也说过么？若是一朝得气，便能一窥凡间之外的武林，倒时候凡间荣华富贵手到擒来，甚至长生也是有望的，那先生借着真气也能闪转腾挪近十丈，当时你我不也惊为天人？此时宫内有了能日行千里的天使，倒也说的过去。”
“不过不说这些玄乎的事，闻之，你且听好，此次两卫都以为是来抢功劳然后向九千岁献媚的，他们碰上蛮军，能僵持就已经不错了，遑论追而胜之？”
季闻之点了点头，关内军士的作风他也是有所耳闻，白日在军帐里人多嘴杂，派系也是混乱，实在是不方便说。
“那大哥的意思是？”
“九千岁连监军都派来了，但他们养尊处优惯了，未必一定随军出发，你只拿言语金银哄上一哄，说路途艰难，只让他们坐在城内等得胜消息便是。”
“为兄让你领这中路军便是如此，也哈鲁到时候若要出动，一定也是集合兵力奔着兵力最多但军容最差兵卒不良的中路军前去。”
“大哥是要我当这个饵料？”
“正是，不管如何，想法子别被蛮子冲散撕碎，为兄把自家亲卫精兵分你大半，只要稳住阵脚，左右路边军围上去，他也哈鲁就拼不过我们。若是也哈鲁没有奔着你去，那就按原定的直取宁河，我们抄了他老家，也能回来交差了。”
“知道，哥哥还有什么言语教我？”
“亲卫精兵分作两半，一半藏在前锋，保前锋不被蛮子一击溃散，一半随你堵在中路，拦住砍了所有逃跑的孬种，其他你自己安排便是。出兵之前，为兄也会告知左路秦总兵和杨总兵。”
季闻之点了点头：“哥哥放心，弟弟绝不会坏了季家的名头。”
季广之拍拍胞弟的肩膀：“唤那剃头的进来吧，你好好歇歇。放心，那也哈鲁敢冲你的中军，哥哥定是第一个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