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事将近
荣禧堂西暖阁里，王夫人撂下茶盏。
“凤丫头，你薛姑妈又从苏州来信了。”
“信中怎么说？”
王夫人笑道：“一切顺利，贾雨村准备判官司，称蟠儿已死，令你薛姑妈家赔钱了事。”
“被蟠儿打死的冯家公子家里人得了一笔银子，应该不会再追究此事。”
“我早就说了没什么事的。”王熙凤跟着笑道：“都是自家人，还能出什么事？”
“我虽做不了官，还不懂官场那一套？”
“你是错生了女儿身，要是个男子，该入内阁辅佐圣上。”王夫人点头微笑。
凤姐咯咯笑着，扶着王夫人的腰，“当阁老哪有在府里伺候太太您和老太太自在？”
“这话你该和老太太说，哄她高兴。”王夫人白了凤姐一眼，眉目间皆是笑意。
她又道：“等金陵事了，你薛姑妈一家就该进京了，宝丫头要参加待选。”
凤姐抬眼笑道：“这可是好事！宝丫头定能去公主身边做个入学陪侍。”
“我当年都没参加，要是去了，说不得被哪个皇子郡王看上，哪里在这里成日里受二爷的气。”
“你这二奶奶做的多舒服，给皇子郡王当妻，哪是那么容易的？”王夫人在凤姐额头点了一下。
“这不多亏了太太照顾。”凤姐笑意不减。
她轻抿了抿唇，凑近王夫人耳边，悄声道：“太太，我今儿还听闻一桩好事。”
“什么事？”
“您知道东府那蓉哥儿，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外头人瞧着咱们府里的体面，早有几家有适龄姑娘的人家托了媒人来打听，想要与咱们府上结亲呢。”
“尤嫂嫂想听听咱的意见。”
王夫人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这万事通，都有哪些人家啊？”
王熙凤掰着手指头数道：“有那户部尚书家的二小姐，知书达理，模样生得也标致。还有那镇国公家的大小姐，性子温婉，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再有就是那江南织造家的幺女，据说生得水灵灵的，还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韵味。”
王夫人微微点头，沉吟片刻道：“这几家倒都有些门第，只是不知家风如何，姑娘们的品行到底怎样。”
“蓉哥儿是东府里的长房长孙，这亲事自然要慎重。”
“你那珍大哥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倒是尤丫头还算持重，你帮帮她。这事也得说给老太太听听，让她乐呵乐呵。”
王熙凤笑道：“大嫂子早说了托我把把关，说不得还要我做那媒人。”
王夫人抿了口茶，微微颔首，笑道：“你做媒人可要小心，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别坏了蓉哥儿的好事。”
“瞧您说的，我还不知道轻重，我今儿来跟您说，也就是先给您通个信儿。”王熙凤笑的弯不起腰。
王夫人拉着王熙凤的手，说道：“凤丫头，这事儿多上点儿心。”
“太太放心，我肯定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王熙凤笑着点头。
一早，贾琮照例去请贾母安。
“琮哥儿，这几日没睡好？”贾母忽然问道。
“老祖宗眼神真好，是的。”贾琮暗道老太太丝毫不老眼昏花，发现了自己的黑眼圈。
“那日之事，纵然你老子做得不对，你也得受着。”
贾母板起脸。
“当着一众人顶撞你老子，传出去了，外面人怎么看待我贾家？”
“孙儿知道了。”贾琮听出来贾母是在敲打自己。
他嘴上虽恭敬，但心里一点都不服。
好在贾母知道他是因宝玉才遭灾，没多说什么。
“去吧去吧。”贾母摆了摆手，又看着王熙凤，笑道：“凤辣子，方才太太提到你要为东府蓉哥儿说媒，说来听听吧。”
打算离开荣庆堂的贾琮听到，心里一紧。
贾蓉说亲？
那秦可卿......
正想着的时候，迎面对上黛玉充满关切的目光。
贾琮眨巴了下眼睛，示意自己一切安好，便转头往荣庆堂外走去。
跨过门槛，见一丫鬟正踮脚擦拭廊下雕花槅扇。
那丫鬟穿着水绿绫裙，露出半截雪色中裤，腰间系着褪色汗巾子，衬得蜂腰削肩如三月新柳。
转身时鬓角碎发扫过鼻尖，黛眉微蹙似嗔非嗔。
这般眉眼果与黛玉有七分相似，却少了病弱气，像岗抽出的翠竹，带着青翠的生命气息。
晴雯。
贾琮笃定是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彼时的晴雯还是贾母房中的二等丫头，未入宝玉房中。
黛玉眼角余波恰好看到贾琮盯着晴雯看，便冷声道：“我不吃早膳了，没睡好，回房歇息去。”
“一点都不吃？早羹就快盛上来了，多少吃点罢。”一旁的宝玉有些吃惊。
“不了。”黛玉起身就走。
宝玉连忙也起身，“我同去，让王妈妈找点干果垫垫肚子好了。”
正在听凤姐和贾母聊天的王夫人注意到了这一幕，脸上有着一闪而逝的不舒服。
“去。”她示意一旁的袭人跟上宝玉，“劝他俩用早膳。”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吃东西成何体统。”
“知道了。”袭人点了点头，追着宝玉离开了荣庆堂。
贾琮慢悠悠回到东院，用完早膳后，怀揣着几张画便出了府。
春日上午的神都，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贾琮一副少年学子打扮，缓缓步入了神都名气最大的书画店铺之一——松竹斋。
正在擦拭柜台的小厮见贾琮容貌俊秀，气质不凡，心知应出自王公贵族之家。
“公子，里面请，您要买点什么？”
“随便逛逛看。”贾琮缓缓迈步走了进去。
这松竹斋足足有三层。
既卖笔墨纸砚也卖书画、棋谱之类东西，价格并不便宜，但贵在待人接客有道，店内敞亮通透，童叟无欺。
小厮见贾琮似乎没有想买东西的意思。
他没有门缝里瞧人，而是恭敬地跟在贾琮身后，默不作声。
“带我去有趣的地方看看。”贾琮吩咐道。
这种店铺摆在明面的东西都是给不懂行的人看的，真正的好东西往往都在里面。
“好嘞，公子请随我来。”那小厮很客气地引导着贾琮走进里间一处幽静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