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晴天霹雳
乾清宫。
如吕氏预料般，门外的禁军并未阻拦允炆入内，甚至连她都轻松跟随，这让她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毕竟，以往她想入内，可没那么简单。
寝殿内香味浓郁，好似在掩盖着什么。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和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杜安道一左一右守在已然落下床幔的龙榻前。
不远处是数个太医院的御医，正瑟瑟发抖。
寝殿内的宫女太监则是清一色全都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现场唯有一宫装女子坐在圆凳上，正是江都郡主朱雨莙。
察觉到有目光扫来，她下意识抬眸望去，发现竟然是吕氏与朱允炆，心中大惊。
“怎么来的如此之快？雨薇没有成功带允熥出宫吗？”
朱雨莙表面虽然依旧保持平静，但心中却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吕氏与朱允炆的出现，意味着他们也知晓了皇爷爷驾崩的消息。
是小李子背叛了她？还是说雨薇带允熥以祭拜为由出宫的异常行为，引起了吕氏的注意，猜测皇爷爷有可能已经驾崩，这才寻朱允炆一起进寝殿确认情况？
朱雨莙希望是后一种，因为这说明弟弟妹妹已经顺利出宫，只要允熥落入蓝玉之手，并得知一系列消息后，定然会着手行动。
吕氏小聪明是有，但绝无大智慧，而朱允炆还太年轻了，且母子俩根基浅薄，绝无可能是蓝玉等淮西勋贵的对手。
允熥或许会成为受人操纵的傀儡，但至少能活下来。
“见过母妃！”
朱雨莙起身对吕氏行了个晚辈礼。
“嗯。”
吕氏这边颔首回应，另一边朱允炆则是已经抵达朱元璋的龙榻前。
他微微拱手，态度谦卑的朗声道：“皇爷爷，孙儿处理奏折时，遇到了.....”
在没有完全确认朱元璋驾崩的情况下，朱允炆可不会傻乎乎的掀开床幔，而是像往常一般，先在榻前行礼，并给自己提前过来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只是，他话才刚起了个头，一旁的杜安道便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声色悲呛的道：“二殿下，陛下他，驾崩了！”
“不可能，明明昨晚过来，皇爷爷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驾崩了。”
朱允炆先是被杜安道的话震住片刻，紧随着伸手扒开床幔，确认朱元璋彻底没了呼吸后，心脏砰砰砰的开始猛跳。
“二殿下不可！”
杜安道见状，吓得忙不迭从地上爬起，将朱允炆从朱元璋身边拉开，并快速合上略显厚重的床幔，神色慌张的提醒道：“王太医有言，陛下的暴毙极有可能与疫病有关，切不可上手触碰。”
“疫病？怎会如此.....”
朱允炆吓了一跳，赶紧离开龙榻，并对不远处的一个白发老者招手，正是杜安道口中的王太医，太医院里辈分最高，医术最好的王履。
“参见二殿下。”
已逾古稀之年的王履微微拱手行礼。
“皇爷爷真是因疫病暴毙？”
刚刚触碰过朱元璋的朱允炆，此刻双手痒的出奇，连带着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老臣不敢断言，只是怀疑陛下是因疫病爆发而驾崩，因此不但用厚重床幔将陛下隔绝，还在这寝殿内挥洒了些防疫的药粉。”
“寝殿内的香味？”
“不错。”
王履轻轻点头，见朱允炆双手无处安放的模样，他宽慰了一句，“二殿下无须担心，即便陛下真因疫病暴毙，其感染性也并不强。
屋内数人都曾与陛下接触，皆未被感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陛下这尸身还是尽快入殓封棺，隔绝疫病散播的可能。
这同样也是陛下临终时的再三叮嘱。”
“合该如此。”
朱允炆微微颔首的同时，心中也重重松了口气，那原本无处安放的双手亦平静下来，再度昂首挺胸。
“杜掌印，皇爷爷可有遗诏？”
既然皇爷爷真的已经驾崩，那便可以着手开始准备继任帝位的事宜了。
虽然皇爷爷驾崩突然，但既然能再三叮嘱自己的身后事，想必也应该留有遗诏，毕竟在皇爷爷的心中，大明江山社稷的重要性无可比拟。
杜安道跟在皇爷爷身边数十年，是皇爷爷最信任的人之一，若有遗诏，定在他手。
所以，对于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朱允炆态度极佳，颇有种尊重长辈的味道。
吕氏的目光同样闻声而来，只要遗诏一出，那允炆的位置就稳了。
蓝玉等淮西勋贵若还敢打着朱允熥的名号造次，一个个都以造反论处。
朱雨莙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非但毫不担忧，甚至隐约露出些嘲弄之色，只可惜吕氏母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杜安道身上，并未发现。
“二殿下，太子妃，陛下驾崩的突然，并未来得及留下遗诏，临终之际，仅仅只说了将皇位传给允.....”
“是允炆，果然是允炆。”
还未等杜安道讲话说完，吕氏便神色激动的小声嘀咕起来。
“皇爷爷是将皇位传与我吗？”
朱允炆内心虽然同样开始激动起来，毕竟他的赢面太大了，但为确保万一，还是得问清楚才行。
“老奴不知，陛下在说到允字之时便突然咽气。”
轰~
听到这话的朱允炆如遭雷击，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仅有一个允字，如何能确认就是他朱允炆，可以是允熥，也可以是刚入学堂的允熞，甚至还可以是才刚断奶没多久的允熙。
是，自朱标去世的这几个月来，他一直被朱元璋带在身边，几乎让文武百官形成了他就是大明第二任皇帝的共识。
可，现如今他既没有被立为皇太孙，朱元璋也没留下完整的遗诏，那群文官或许会选择拥戴他登基。
但以蓝玉为首的那群淮西武勋，绝不会认可。
名不正言不顺，你朱允炆凭什么当皇帝，依照祖训，朱允熥可要比你更有资格。
一想到这儿，朱允炆便头疼至极。
皇爷爷真是给他留了个大麻烦啊！
......
另一边，前往明皇宫的马车内。
氛围颇为古怪，蓝玉大马金刀的坐着，以手扶额，似是突发脑疾一般，满脸愁苦。
常升在一旁也是深深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让两人头疼的正是被朱雨薇护在怀中的朱允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