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连破三关
汇贤武馆外。
暮色浸染瓦青,众武师列队街前,个个伸颈掂足,如学童盼着塾师,目光灼灼的望着巷角。
巷口炊烟袅袅升起,忽有人影踏出斜晖,一袭青衫男子,转过巷角,负手徐行,腰间佩着酒壶随步摇晃。
“恭迎陈师兄回馆!”
这声浪盖过黄昏的蝉鸣,惊起槐枝上的夜莺,陈清河驻足停留,扫过众人发亮的眼睛,展眉含笑:
“这般齐整的阵仗,怕是惦记着我包袱里的特产?”
“陈师兄俺可不是,俺是真想你嘞,宋武师才是真馋你特产来的。”
那姓宋的武师,听闻连忙跳起,大声解释:
“放你的屁,赵大山你休要胡说,我是真心想念陈师兄才来的!”
“呦~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宋武师在江湖上有个响当当的绰号——肚撑拳。”
“那是江湖上对我气量与拳脚的赞称,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指的是饭量吗?”
众人皆是练武的糙汉子,嗓门自是宏亮,那来寻大黄玩的孩童听见,歪着脑袋说了句:“可你也不是宰相呀。”
把众人逗的哈哈大笑,瞧见众人的打趣,那宋武师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小山般的肚子。
“好了,大家都莫要取笑宋师弟,他这等武躯我等怕是羡慕不来的,武昌的特产我特意买了许多,一人一份,每人都有。”
众人听闻,齐声欢呼。
没一会,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从街头缓缓驶来,停留在馆前,众人自发排队分了特产,脸上皆是喜气洋洋。
陈清河望见众人的笑容,心里也是高兴,他出远门也会惦记着馆内的师兄弟们,常常捎些特产回来。
其实馆内与自己真正师出同门的,不过五人,但他却不分内外,无论是亲传弟子还是馆内武师,只要留在馆内一日,他就将众人当作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看待。
檐角的灯笼次第挂起,天色暮晚,已是到了归家的时辰,众武师领了特产,纷纷向陈清河告别。
待馆外无人,李青笑呵呵地走到大师兄身旁。
“大师兄,此行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靖安台那回了话,说此提议可行,不过成与不成,一切得看师父那边,尤其看京城那位的态度。”
“可我担忧…”
“莫胡乱担忧,此为师父多年心愿,我等做弟子的尽力支持便可。”
“是,大师兄。”
二人闲聊时,只见馆内突生异象,一道白光自馆内涌出,转瞬即逝。
李青尚未察觉到异象,陈清河则是隐约瞥见,初见以为是幻觉,再想顿感不对,急忙朝馆内奔去。
见状,李青以为馆内出事,连忙跟在大师兄的身后。
武场内。
陆照临陆照临依旧维持着挥剑之姿,周身的木桩与铁剑早已不复原样,裂的裂,断的断,而场内这少年如今的模样更是叫人触目惊心。
只见他浑身赤红,皮肉微微张开,血管几近崩裂,全身蒸腾着热气,五脏六腑如被烈火焚烧,七窍隐隐流出鲜血。
踏入场内的陈清河,一眼便瞧见了陆照临的异状,立刻上前打断他的挥剑。
挥剑的姿势一停,陆照临便从那状态中挣脱而出,回过神来,只觉全身发软无力,用剑拄地,紧接着身上如潮的疼痛猛的砸来,直顶脑门,整个人如瘫烂泥一般向前栽倒。
陈清河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捉住,入手处只觉怀中的身躯滚烫如火炭,这血气狂躁如同失控的火药,随时可能炸开。
他毫不犹豫,双掌紧贴陆照临后背,丹田内力轰然勃发,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内力,强行去堵一个即将炸开的火山口。
李青此刻也冲了进来,一看此景,差点惊得他魂飞魄散,他发疯似得冲向药房,手脚并用地翻箱倒柜,将一些平日里号称“续命散”“不死丸”“回生丹”的宝药,一股脑的全部带上。
他捧着这些瓶瓶罐罐返回,手抖的近乎拿不住,撬开陆照临紧闭的牙关,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这些宝药尽数塞入口中,叫陆照临吞下,以此来缓解他的痛苦,除此之外他无能为力,只得像热锅上蚂蚁,在旁急的团团转。
半盏茶的时间流过。
陈清河的脸色惨白,汗水浸透劲衣紧贴脊背,过度催逼内力下,唇角早已渗出一道血线,苦修三十余载的内力,此刻已是风中残烛,几近油尽灯枯。
而陆照临体内的狂躁非但未平,反而愈演愈烈,其躯体的崩溃趋势没有丝毫减弱。
陈清河见状心头一横,眼中闪过死志,他咬破舌尖,丹田徒然爆发出惊人的灼热,他要榨取最后一丝生机来换片刻的勃发,继续将内力输送给陆照临。
“大师兄,不可!”李青肝胆俱裂,失声扑上前去阻拦,可陈清河心意已决,身如磐石,又岂是他能撼动?
只见陈清河的身子同样呈现出赤红色,周身奔腾出热气,五脏六腑如火中烧,丹田之内流转不息,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如今这状况莫说陈清河了,便是武道宗师在此拼上性命,也不可能稳住陆照临如今的身体,他目前的状况是叫人百年难遇,或说仅有他遇的。
陆照临在练剑时,因偶然的顿悟导致古鉴的进度暴涨,随着进度的圆满,古鉴如同那一夜般生出异象,凝聚出‘剑’字白光打入他的体内,使他在顿悟中提升剑姿,更为彻底的沉浸在顿悟当中。
而那剑字白光,除了提升他的剑姿外,又引动了他身上的血骨筋三关,三关齐齐冲出,在他的体内翻天覆地的搅动。
若是他能渡过此番危机,那么陆照临便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练武不到一个月便冲开血、骨、筋三关的绝世天才,但这是个十死无生的局。
随着时间的再度推移,陈清河的脸色苍白,双目发青,口中涌出鲜血,他深知自己目前的状况,已油尽灯枯,眼前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凶险。
自己一旦松手眼前的陆照临必将爆体身亡,他不免苦笑,今日怕是要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生死存亡之际,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的一生。
回想起当初在街上乞讨时被师父收入门中,再到如今成为武馆的大师兄,回想起在馆内的点点滴滴,心中纵有万般不舍,甚至隐隐盖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舍不得师父,舍不得师弟们,更舍不得在武馆内度过的春夏秋冬,若还有来生,他希望自己还能与众人在武馆相会,还能成为众人的大师兄。
至此他闭上双眼,于回忆中迎接着自己的死亡,嘴角不由微微翘起,乃至忘却了身体的疼痛。
时间点点流逝……
身体那被撕裂的痛苦…似乎…渐渐平息了?
他在细细感受,不对!是消失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舒畅凉爽,如冰消雪融的溪流,弥漫自全身,焚烤肺腑、经脉的灼烧感,竟在不知不觉中熄灭.
这是怎么回事?!濒死的幻觉?
他猛的张开双眼,眼前竟悬着一道模糊荡漾的幽色虚影。
那虚影呈鉴状,悬于陆照临的眉间,荡开层层幽光,顺着陆照临的身子游走,修复他的五脏六腑及全身经脉,亦有几缕撒落在自己身上。
那耗损过度、行将就枯的丹田,还有那受损萎缩的肺腑,此刻竟如久旱逢甘露,瞬息间恢复了大半的生机,更有一种玄妙的暖意流转,让他因祸得福,停滞多年的武道瓶颈竟然松动。
此等神异,绝非常理可解!
陈清河唇齿微张,眼神复杂的打量着地上的少年,久久难以回神。
只见躺在地上的陆照临,胸前的呼吸渐渐平稳,全身呈焦黑龟裂状,皮下却见那脏腑莹莹如月,泛着幽光,筋骨节节自有白光流转,这分明是脱胎换骨,伐毛洗髓的大变化。
“师…兄?”李青看着停下动作的陈清河,此刻大师兄的脸上竟是这般红润与精神,仿佛刚才差点油尽灯枯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李青现在心乱如麻,可他知晓这绝不是追问的时候,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气若游丝的陆照临背起。
“药房,大师兄我先送他去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