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结梁
春桃扶着林惊竹穿过几重院落，每走一步，后脑的伤口就抽痛一下。沿途的下人们见到这位久不出院的大小姐，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却没人敢上前行礼。
“小姐，您慢些。“春桃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林惊竹冷笑一声，“那不正合了某些人的意？“
转过一道影壁，前方出现一座庄严肃穆的建筑，黑瓦红柱，檐角高翘，正是林氏祠堂。祠堂前已站了十几号人，为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面容严肃，身着靛蓝色锦缎长袍——正是林尚书。
林惊竹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礼仪福了福身：“女儿见过父亲。“
林尚书眉头微皱，目光在她额头的伤处停留片刻：“能下床了？“
这冷淡的语气让林惊竹心头一刺。原主记忆中，父亲从未对她有过半分温情。
“托父亲的福，女儿捡回一条命。“她垂着眼帘，声音不卑不亢。
林尚书似乎被这话噎住，正欲开口，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快步走来：“惊竹能来真是太好了！“她亲热地拉住林惊竹的手，眼中却毫无温度，“娇娇说你醒了，我还不信呢。“
这便是继母赵氏了。林惊竹强忍抽回手的冲动，余光瞥见站在赵氏身后的林娇娇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多谢母亲关心。“林惊竹微微低头，掩去眼中的冷意。
“人都到齐了，开始吧。“林尚书一甩袖子，率先走向祠堂。
入祠顺序严格按长幼尊卑。按理林惊竹作为嫡长女应紧随父亲之后，但她刚要迈步，林娇娇就挤了过来：“姐姐身体不适，还是妹妹扶你吧？“说着手上暗中用力，指甲掐进林惊竹的手臂。
林惊竹吃痛，却不动声色地抬脚——精准地踩在林娇娇的绣花鞋上。
“啊！“林娇娇痛呼一声。
“怎么了？“林尚书回头不悦地问。
“没事，“林惊竹一脸无辜，“妹妹不小心绊了一下。“
林娇娇气得脸色发青，却不敢在父亲面前发作，只能咬牙切齿地退到后面。
祠堂内香烟缭绕，林氏祖先的牌位整齐排列。下人们摆好跪垫，林惊竹注意到自己的垫子看起来比别人的厚实些。
太刻意了。她心中警铃大作。在现代职场摸爬滚打多年，这点小把戏骗不了她。
祭祖开始，林尚书领着众人三跪九叩。轮到女眷行礼时，林惊竹装作整理裙摆，迅速检查了跪垫——果然，垫子里藏着几根尖锐的绣花针！
她余光扫到林娇娇正期待地盯着她，嘴角挂着恶毒的笑。
“妹妹，“林惊竹突然开口，“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站太久了？“不等林娇娇反应，她一把将人拉过来，“来，站我前面吧。“
两人位置瞬间调换。林娇娇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司仪已经高喊：“跪——“
众女眷齐齐跪下。
“啊！“一声尖叫划破祠堂的肃穆。林娇娇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跳起来，膝盖上赫然扎着几根明晃晃的绣针。
“娇娇！“赵氏惊呼。
“成何体统！“林尚书大怒，“祠堂之上大呼小叫，祖宗面前如此失仪！“
林娇娇疼得眼泪直掉：“父亲，垫子里有针！是有人要害我！“
“荒唐！“林尚书脸色铁青，“来人，把二小姐带下去。惊竹，你继续行礼。“
林惊竹平静地跪下——她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林娇娇的普通垫子换了过来。三拜九叩，一丝不苟。
礼毕，林尚书面色稍霁：“惊竹知礼，很好。“他转向被丫鬟扶着的林娇娇，“你可知错？“
“父亲明鉴，“林惊竹突然开口，“妹妹不是故意的。“她从袖中掏出那个特制跪垫，“您看，这垫子确实有问题。“
众人哗然。垫子被撕开一角，里面密密麻麻缝着十几根绣花针，针尖朝上，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林尚书倒吸一口冷气：“这...“
“女儿刚才就觉得垫子不对劲，本想提醒妹妹，没想到...“林惊竹欲言又止，眼圈微红，“幸好伤的是妹妹，若是祖母或母亲用了这垫子...“
这话戳中了林尚书的死穴。孝道大于天，若是在老母亲跪的垫子里动手脚...
“查！给我彻查！“林尚书雷霆震怒，“谁准备的垫子？“
管事嬷嬷战战兢兢跪下来：“回老爷，垫子一直是二小姐房里的翠儿负责...“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林娇娇的贴身丫鬟。翠儿扑通跪下：“老爷饶命！是二小姐让奴婢...“
“闭嘴！“林娇娇尖叫，“你这贱婢敢污蔑主子？“
林尚书何等精明，一看这情形就明白了七八分。他深深看了林惊竹一眼，目光复杂：“惊竹，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话，让赵氏母女脸色大变。十年来，这是林尚书第一次为长女说话。
“女儿不敢。“林惊竹低头，掩去嘴角的冷笑，“只是祠堂重地，竟有人行此龌龊之事，实在有辱门风。“
“老爷，“赵氏急忙打圆场，“定是下人疏忽...“
“疏忽？“林尚书冷笑，“我看是有人存心不良！娇娇禁足一月，抄《女诫》百遍！至于这贱婢...“他冷冷扫了翠儿一眼，“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
翠儿面如死灰，连连磕头：“老爷开恩啊！是二小姐让奴婢...“
“拖出去！“林尚书厉喝。
侍卫立刻将哭喊的翠儿拖走。林娇娇还想争辩，被赵氏一个眼神制止。
回院的路上，春桃兴奋得小脸通红：“小姐，您太厉害了！二小姐这次可栽了大跟头！“
林惊竹却无喜色。她清楚，这只是开始。今日当众打了赵氏母女的脸，她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刚回到破败的小院，管家就带着几个粗使婆子来了。
“大小姐，“管家皮笑肉不笑，“老爷说您受了惊吓，让您好好休养。从今日起，膳食会直接送到院里，您就不必去前院用饭了。“
明着是关心，实则是变相软禁。林惊竹冷笑：“替我谢过父亲。“
管家走后，春桃急得直跺脚：“小姐，他们这是要把您关起来啊！“
“急什么？“林惊竹从袖中摸出一块腰牌——那是刚才混乱中她从管家身上顺来的，“有了这个，咱们随时能出院子。“
春桃瞪大眼睛：“小姐，您什么时候...“
“记住，在这深宅大院里，“林惊竹把玩着腰牌，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有时候偷比抢更有用。“
夜幕降临，林惊竹独坐窗前，摩挲着那半块玉佩。今日小胜一局，但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赵氏母女不会就此罢休，而她必须尽快弄清玉佩的秘密——那可能是她在这陌生世界立足的关键。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照得林府屋檐如兽牙般森然。林惊竹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夜中缓缓消散。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懦弱嫡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