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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讨嫌
/时间无法解决一切问题。/
孩子们的暑假时光到来后,楼上便不间断传来各种噪音。
每天早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尖锐的警报,傍晚孩子们追逐奔跑的脚步声接踵而至。而到了深夜,跳绳、拉椅子发出的声响更是此起彼伏。
贺盈就在噪声源正下方的房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楼上的噪音令她心烦意乱,差点半夜直接跑上去与邻居对峙,但是贺盈不想与陌生人发生冲突,于是决定先采取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她准备一张纸,在上面言辞诚恳地表达了这几日的困扰,并希望邻居能够理解,尽量减少噪音。上班前贺盈用透明胶带把纸贴在楼上邻居的门上,期待能如愿生效。
当晚,奇迹似乎真的发生,楼上安静了许多。
贺盈惊喜不已,以为问题已得到解决,今夜终于得以安睡。然而她还是开心太早了。
没等她关上灯享受这份安静,楼上突然传来一阵莫名的咚咚声,像是球类物体落地的声音。贺盈细心聆听这些噪音,不难猜出楼上孩子们正在玩某种球类运动。
眼看十二点即将到来,孩子们也没有要歇息的意思,楼上传来的声音令贺盈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不禁怀疑,这些素质堪忧的邻居,在看了门上的字条后,并没有互相理解的打算,甚至在蓄意折磨、报复贺盈的反抗。
几个星期下来,贺盈几乎要被这持续的噪音逼到神经衰弱。即使在公司,她似乎也能听见楼上发出孩子们玩闹的声响。
作为枕边人的男友本应也该承受这份煎熬,可每晚大约凌晨两点才回到家的他,总是错过了楼上孩子们闹腾的时间点。
“你又死哪去了?可不可以回来感受一下我的痛苦?”
因为痛经和噪音的双重折磨,贺盈蜷缩在床上,苦不堪言。
她试图让心情平静下来,但小腹的疼痛和耳畔的噪音如影随形,让她无法逃脱。
贺盈只好电话联系男人回家处理噪音问题。
处于痛不欲生状况下的人,不要期待他们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知道了。”
男人回家后,第一时间冲上楼与楼上邻居交涉,不一会儿楼下又恢复了暂时的安宁。
“不是拉椅子就是奔跑,还有玩球跳绳……真的太烦了。”贺盈逮住机会,向男人大吐苦水。
“刚才和楼上说了,他们解释是小孩在玩闹。”
连续大半夜的玩闹,这些孩子还真够活力。贺盈在心里惊叹。
她好心把噪音理解成小孩假期的专属疯狂,并私以为等到暑假结束了,一切又会恢复原样,包括那份属于夜晚的宁静。
结果,这又是一次无效的自我安慰。
等到开学好几天了,楼上的噪音依旧雷打不动按时输出,意味着贺盈那简单的愿望也随之扑空。
长期噪音的影响之下,贺盈变得烦躁不安,易怒易躁,甚至精神状态也开始出现问题。
以暴制暴的方法非常不明智,但她的理智早已出走,控制不住狂怒。
贺盈将平时用于听音乐的小音响放到衣柜最高处,并用箱子顶置到天花板。所有的物品都放置完毕,再关上衣柜门,在手机点播起节奏强劲的流行音乐。
霎时间楼上的噪声被愉快的音乐所代替,贺盈心旷神怡,感受噪音从她的世界中渐渐消失。
伴随着音乐,贺盈放缓了动作:收拾衣物,洗漱,再简单做个护肤,到了要睡觉的时间,她才停止音乐播放。
音乐消失的一瞬间,楼上的任何噪音也再听不见了。她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强硬的手段最终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报复。
就在贺盈差点进入梦乡的那一刹那,一阵剧烈的,貌似是成年人光脚丫在地面跳跃的声响突然传来,令贺盈猛地乍醒。在客厅外看球赛的男人也听到动静,进房间听个究竟。
“这跟大闹天宫有什么区别?烦得要爆炸!”贺盈坐起,把杂乱的头发用力揉得更乱。“你们家楼层隔音太差了。”
男人叉腰定在原地,望着天花板无可奈何。
“买房吧,我们。”
直接上楼找低素质的邻居开骂,都比这个更有可行性。然而贺盈还是疯狂地做出了提议。
“买房用来做什么?现在楼市也不是很好。”
“买来生活啊!你家步梯房上下已经够累了,再加上这种厚脸皮邻居。”未来的生活又苦又累,贺盈完全不敢想象这幅光景。
“都骂好几次了,没用啊。”男人也烦躁挠头。“但是哪里都会有这种邻居,只是没我们楼上的这么臭不要脸。”
对于楼上那一家子的恶劣,他也表示深深认同。但除了认同,别无他法。
如果有可能,贺盈真希望往楼上扔个炸弹。神经衰弱的人,想法也会变得极端。
从男人的表情里,贺盈看见了他的无能为力。
这份困扰将不会得到解决,束手无策的人只能接受或者忍耐。
一连串烦心事接踵而至。
这晚贺盈随意把要换的衣物搭在椅子上,正准备走进浴室洗澡,却不经意发现房间空调正在滴水,把桌子上的化妆品和衣服打湿。
将男友唤进房间处理问题,却换来对方不耐烦的态度。
奇怪的是,贺盈并不是把空调弄坏的罪魁祸首,他嫌弃的表情仿佛在进行无声的谴责。
“要不买个挡水的板吧。”贺盈又在给对方出主意,一种男人永远不会接纳或赞成的主意。
“鸡肋东西,傻比才买。”
男人抬头观察着空调外部零件,没有半点头绪。
“可是我的东西都被漏出来的水打湿了。”
贺盈只是随口吐槽不满,竟引起男人恶狠的目光。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将满身怒火倾泻而出:“看看你,衣服又不收拾好,放在这里能不被打湿?”
“换了我是你,我就去死了,这么懒!”
男人不加思索发出的怒言,表露出他一直以来对贺盈的不满与嫌弃。
面对突如其来的辱骂,贺盈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反思着自己的行为是否罪不可赦。
即使在她的家里,无论贺盈如何将衣服随便乱搭,家人也不会破口大骂。当然,在自己家里贺盈的行为会比在男友家的随意。
她感觉男人的辱骂并不是无心之说,在他的心里,贺盈一定给他留下了讨嫌的典型印象。
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贺盈从未受到如此委屈,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还在那发呆干什么?把螺丝刀找来啊,笨得要死。”
在贺盈沉浸在憋屈的心情里无法自拔的时候,男人早已爬上桌子,站在高处把空调外壳拆下。他盯着动作慢吞吞的贺盈失去了所有耐心。
“我找不到。”贺盈在工具箱翻找很久,也找不到那把螺丝刀。
越着急越是找不着,贺盈直冒冷汗,害怕男人下一句迎头劈来的臭骂。
听见房间的动静,男人母亲闻声而来,她帮忙在客厅翻找,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螺丝刀。在男友家里生活了多年,贺盈还是对一些物品放置在何处仍是一头雾水。
接过母亲递来的工具,男人不发一言,默默拆着空调滤网。
“把螺丝拿好,不要弄丢了!”
他卸下空调滤网,将细小的螺丝小心翼翼放在贺盈手上,并不断叮嘱着,担心粗枝大叶的贺盈又丢三落四,把其中一个重要的零件遗失。
刚接过螺丝,贺盈把它们紧紧攥在手心。
“还有这些滤网,拿去洗了。”男人吩咐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拿着螺丝的手空不出来,贺盈着急把男人手上的滤网接过来,便慌忙伸出手。几颗螺丝随即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贺盈心碎的声音。
果然,越担心的事情它发生的概率会越大。少不了一顿挨骂,贺盈慌张把脸转过去。
“你是傻子吗?可以把螺丝先放旁边的柜子上再拿啊。”
劈头盖脸的责骂滔滔不断,男人的语气早已失控,变得极为尖锐狠毒。
贺盈委屈得泪眼汪汪,他的母亲见状,便上前接过贺盈手里的螺丝,顺便蹲起来把地上的螺丝捡在手上。“别说了,有什么好说的。”
原本作为女儿的贺盈,从未受过如此喝骂,做什么事都会有母亲、姐姐的关照。来到了男友家里,她感觉自己就像低声下气的下人,被随意呼来唤去,承受着他的嫌弃与蔑视。
递过两片过滤网,男人重重地长叹一口气:“看看你,做事慢吞吞的,我帮你全做了好不好?”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贺盈深切体会到,这就是寄人篱下的无力感。
为何从未在他家里找到归属感,想必这就是重要原因之一。
拎着过滤网来到洗手间,贺盈准备放出热水清洗,却发现没有热水。
“你看一下是不是没有燃气了,我放不出热水。”
强忍情绪低落,贺盈提高音量问道。男人站在身后,她从镜子里看出他的满脸不悦。
“谁家好人洗滤网在洗手池里洗?还有谁告诉你要用热水洗的?”
“用热水洗不是洗得更干净吗?”贺盈似在哪见过相关科普,但原理是什么却忘记得干净,完全解释不了。
男人一把抢过滤网,因为用力过大,手肘更是差一点撞到贺盈的脸。“多看手机吧,都把脑子看傻了。”那些滴着水的滤网,最后被放置到阳台一角。
茫然盯着他蹲下清洗滤网的样子,贺盈鼻头一酸,竟回想起往日受呵护的日子。
时间是多么的残忍,它带走了爱情的新鲜感,冲刷掉爱人所有的包容和耐心。
在爱情变质之前,贺盈猜想过千分之一的可能,她认为真爱能战胜一切。无论时间如何推移,只要两人的心是一样的,任何事情都动摇不了真爱。
事实给她来了当头一棒。
他们的未来由忽暗忽明,变为一团混沌的漆黑。
贺盈假装若无其事走进浴室洗澡,打开花洒,淋洒下来的却是彻骨的冷水。
她最终装载不下更多的失落与打击,松了一口气,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落。
冰冷的流水淋在头发上,顺流而下,与泪水交融在一起。
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哭声,贺盈用双手掩住她悲伤的脸,失声痛哭,不断抽搐哽咽着。
尘封许久的真心在向她发出疑问:当初期许的幸福是否已经找到,如今的生活是否她的梦寐以求。
贺盈无法回答她的心。她颤抖着,不停地揣测那颗不安的心。
身体逐渐变得冰冷,贺盈关上水龙头,扯来毛巾把自己包裹着,无力倚在墙边。
无意中她注意到面前的镜子,看见了镜子里面的自己,狼狈不堪。
这一刻贺盈恍然醒悟,一直沉睡在黑暗般的感情里,不肯放手的是自己。
她绝不会把自己推入泥沼之中,绝不会将未来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也绝不会勉强忍受毫无尊严的感情。一切了然于心。
眼泪因为始料未及的彻悟决堤而出。
在镜子里,贺盈只看到自己,一个只属这个身体、这个灵魂的自己。
捧起冷水浇湿了脸庞,冲刷掉她的狼狈,洗去她所有的不堪回首。
此时门外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没有热水还要洗澡吗?真是个人才。”
任何阴阳怪气在贺盈面前已失去所有威力,她似乎穿上了盔甲,无懈可击。穿好衣服,贺盈抹走脸上的水珠,尽量不让别人看见她有过的脆弱。
只见男人坐在一旁专注操作手机,贺盈低头在他面前快步经过。
察觉到贺盈的异样,男人跟在贺盈身后。
贺盈假装没注意到对方,坐在床边别着头擦拭湿发,余光却发现他正朝自己走来。
“给钱啊,刚刚充了五百多燃气费。”说着便拿着手机给贺盈展示他支付的证据。
仿佛贺盈已成为这个家庭的当家主母,掌握着一家人的口粮伙食费。他又开始计较种种付出,证明他在这段感情里的“牺牲”与伟大。
贺盈沉默不语。她也没必要反驳,在爱情即将死亡之前,再挣扎再抵抗已毫无意义。
“又想说没结婚就不用付出的话,对吗?你怎么想的,告诉我。”
男人依然不依不饶,逼迫贺盈拿起武器与他一战到底。可是贺盈已无意斗争。
“随便你怎么说,无所谓了。”一开口,贺盈便听见自己因为一场大哭过后,变得沙哑颤抖的声线。
“你哭了?”男人探头观察湿发下的脸庞。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你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弱了,骂几句就流眼泪。我的女人怎么能不坚强?”
贺盈并非故意向他展示出脆弱,只是迫不得已被暴露出来。
“赶快把头发吹干,湿哒哒的小心感冒。”
没等贺盈起身,他便拿来吹风机,打开开关,把温度和风速调节到适宜的位置,轻抚贺盈的每一根发丝,细心而均匀地吹拂着。
贺盈完全感受不到他的爱意。
想必是感受情感的中枢神经出了点小故障,她面无表情地让他抚过发丝,触碰她的皮肤。
男人以为贺盈的眼泪就是一种示弱,他心满意足,不再用责怪的语气说道:“我也是为我们付出了很多,你要明白才是。至少不要老是惹我生气。”
“嗯,你辛苦了。再加把劲,努力工作。”
嘴上说着安慰的话语,可贺盈语气里外毫无感情,全是伪装的技巧。
“唉,电话费物业费还有汽车的保养,随便一算几千就不见了。”
“攒钱之路任重道远。”无法代入感情,贺盈只想早点结束对话。
如今枯萎的爱情里,只剩下计较得失,根本利害,完全偏离了初心。它像被注入了某种无名的毒,畸形生长。
贺盈仍然记得,最初她是如何细心呵护、包容,只为了它能维持得更久远。
可能时间在让某人暴露出原本面目,帮助她离开这种有毒的关系。
夜半时分,男人转身将贺盈拉入怀里。
“老婆,你好久上班前都没亲吻我了。”他的语气中满是撒娇与别扭,“睡觉时也不抱我。”
过多的肢体接触,让贺盈倍感不适。“忘记了。”
就算明日记起来,她也绝不会再做这种令人不适的举动。
她的身体不知为何感到一种排斥,于是挣脱男人的怀抱,转身背对着他。
“你的身体太热了。”贺盈随便编了个理由,表示她的抗拒是理所当然。“早点睡吧。”
离开他的怀抱,她觉得自在多了,很快产生睡意。
早上贺盈被一股熏香的味道唤醒。走出房门,她发现男人母亲早已准备好烧香拜神的物件,为她的诚心做满仪式感。
而男人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悠闲抽烟,对妻子的忙碌视而不见。
熏香味夹杂着香烟燃烧的味道,浓烈得令贺盈感到头痛难受。
“起床啦?快跟着你妈学习,以后你也要拜的。”这位长辈口不择言,开始吩咐外人干事。况且贺盈半只脚没正式踏进家门,怎么能认别人作母?
贺盈尴尬笑笑,没有回应,转身回去洗漱。
没有人能强迫她做任何事,没有人有资格教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清醒知道,自己并不是任何人的依附物品。
“不学习一下吗?”贺盈在门前换鞋子,男人的父亲继续追问着。他装作大气,半开玩笑的样子笑了起来。
“不了,我家没这个习俗。”贺盈礼貌回应:“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罢了。”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